厦门灯塔：闪耀东南 见证海丝风华

灯塔，无疑是(shì)人类海洋文明的重要见证。

曾经，它们依水而立，遍布于世界各地(shìjiègèdì)悬崖、岛屿、礁石，日夜守护着航海人的安全(ānquán)。

历经岁月磨砺和时代变迁，灯塔逐渐沉寂。它们成了散落(sànluò)在沿海地区的(de)文明遗珠，默默讲述着人类经略海洋的故事。

在很长一段历史里，厦门与灯塔结下了不解之缘。20世纪初，厦门关所辖的南段地区先后建成灯塔19座，涉及东南沿海及台湾岛(táiwāndǎo)广袤海域，灯塔管理人员（看守员）一度(yídù)达80余人，其中(zhōng)洋员(yángyuán)20余人。在灯塔历史中，厦门地位举足轻重。

如今，厦门口岸仅存青屿(qīngyǔ)灯塔，它成为至今仍在运行的“活”文物。

走进一座灯塔，宛如走进一段历史。本期(běnqī)潮声，为大家揭开灯塔的(de)故事。

近日，东海航海保障中心厦门航标(hángbiāo)处收到一封来自“东方之珠(dōngfāngzhīzhū)”的感谢信。信中，香港海员(hǎiyuán)工会感谢厦门航标处邀请他们参观镇海角灯塔，因为这场参观“激发了香港青年对航运事业的热情与向往”。

原来，今年4月，厦门航标(hángbiāo)处联合香港海员工会、集美大学，在位于福建漳州的镇海角灯塔开展主题研学活动，为来自香港的29名青年(qīngnián)与厦门航标处青年搭建起(qǐ)交流航标文化、共叙航海情怀的舞台。

矗立在蔚蓝之间的(de)灯塔，见证了两地文化交流。有着(yǒuzhe)辉煌灯塔史的厦门，践行着传播灯塔文化的使命。

曾经的(de)南方灯塔管理中心

福建的历史离不开港口史。但灯塔的历史，却不太(tài)为人所知。

晚清至新中国成立初期，灯塔在福建经历(jīnglì)了从(cóng)无到有、从零到全的变化。

厦门大学历史与文化遗产学院副教授伍伶飞(wǔlíngfēi)认为，作为近代海上航行(hángxíng)最(zuì)重要的基础设施，灯塔伴随着西方维持全球体系的需求(xūqiú)而兴起。完成工业革命的西方国家从全球贸易和航行安全出发，对东亚海域的灯塔布局提出要求，并建成一套兼具殖民性与现代性特征的灯塔网络，使得西方商船拥有(yōngyǒu)了驶向东亚港口的“海上公路”。

海岛厦门，在没有建成入岛(rùdǎo)桥隧之前，进出厦门岛只能借助船舶。海上风云莫测(mòcè)，暗礁险滩汹汹，灯塔成为船只进出岛必不可少(bìbùkěshǎo)的引航标志。

1865年(nián)以前(yǐqián)，在距离厦门岛约4公里(gōnglǐ)外的大担岛，渔民们为了航运安全，在岛上的庙前挂上“风雨灯”，引导夜航船只。尽管简陋，却是厦门口岸最早出现的航标标志。庙前挂灯并不能称之为“灯塔(dēngtǎ)”，只能算作助航标识。

“早期的灯塔，需要符合能在夜间发出特定灯光、塔状建筑、有人值守、建造在显著险要地点的固定航路标识(biāozhì)等(děng)基本要素。”厦门(xiàmén)海关退休干部、长期从事海关史研究工作的许毅明说。

虽然只是助航标识，但这座最早出现航标标志(biāozhì)的(de)小岛上，建起了厦门最早的灯塔——大担灯塔。

大担灯塔(dēngtǎ)，是大航海时代中国近代化进程的产物。

建立港口，灯塔是标配。1844年，厦门成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，海上贸易逐渐繁荣(fánróng)，厦门港的地位逐渐提升，促使厦门近代(jìndài)船运行业飞速发展(fēisùfāzhǎn)，由此催生了航运业的相关管理制度。

1862年，厦门海关颁布(bānbù)第一个港口章程(zhāngchéng)《厦门口理船厅章程》。章程规定：理船厅职责包括引水、检疫、内港浮标设置……

内港设浮标、外港建灯塔(dēngtǎ)的格局自此延续百年——在出入厦门港的航道上，先后(xiānhòu)建起了包括大担灯塔在内的4座灯塔。

大担灯塔于1865年建立，其余3座灯塔先后在20年内建成，根据地理位置和建筑大小，具备不同的(de)引航功能。其中，北椗(dìng)、东椗为大型灯塔，距离较远，照耀船只(chuánzhī)出入厦门外海；青屿、大担灯塔属于小型(xiǎoxíng)灯塔，距厦门本埠近，指引船只进入厦门内港。

厦门海关理船厅公署旧址 （资料图片(túpiàn)）

凭借独特的区位优势和对外贸易地位，厦门所管辖的灯塔(dēngtǎ)范围(fànwéi)远不止于厦门海域。

1868年4月，海关总税务司署设立船钞部，负责一揽子管理(guǎnlǐ)及灯塔建设事务。船钞部按照纬度将中国沿海(yánhǎi)分设三段，后来北段和中段合并，南段(nánduàn)不变。

“当时，上海已取代广州成为中国的(de)贸易中心，灯塔建设首先围绕出入上海港的航道进行，随后转移至台湾海峡及东南海岸沿线。”许毅明说，厦门(xiàmén)得天独厚(détiāndúhòu)的地理优势，成为南段总部的首选。

1880年，海关总税务司署将南段灯塔和港务一并划归厦门(xiàmén)关管理。《中国沿海(yánhǎi)灯塔志》记载：“不啻上海（海关总署）海务科重设于厦门也。”自此往后(wǎnghòu)的(de)70年，东南沿海和台湾岛(táiwāndǎo)的灯塔由厦门负责管辖。所辖范围北起浙江温州，南达香港海域的横栏州，东至台湾渔翁岛、南岬，共计19座灯塔，涉及6个关区，厦门由此(yóucǐ)成为南方灯塔管理中心。

一段历史、一段辉煌。1950年，厦门关将南段海域灯塔管理权移交交通运输部门接管。与管辖(xiá)权一同结束的，还有所辖灯塔的使命。所属厦门港的4座灯塔中，只有(zhǐyǒu)青屿(qīngyǔ)灯塔照耀至今。

延绵150年(nián)不灭的青屿灯塔

碧绿色(bìlǜsè)灯头、红白(hóngbái)相间直纹、八角形塔身，这座醒目的灯塔因地处(dìchǔ)青屿岛屿故得名青屿灯塔，是厦门外港入口处建立的第二座灯塔，也是厦门口岸仅存的至今仍在运行的历史灯塔。

作为中国东南沿海现存年代最早的(de)灯塔(dēngtǎ)之一，青屿灯塔是扼守由外港进入内港的重要屏障。2023年，青屿灯塔在国际航标(hángbiāo)协会（IALA）世界遗产灯塔评选中取得第四名佳绩。

青屿灯塔(dēngtǎ)为何能发光150多年而不灭？这要从它的位置说起。

厦门港口面(miàn)朝东南(cháodōngnán)，由青屿水道与台湾海峡相连。港外有金门、大担及浯屿等岛屿为屏障，周围多山丘，避风条件好，各种船舶进出港(jìnchūgǎng)不受潮水限制。

“青屿岛屿面积仅0.06平方公里，弹丸之地却扼守进出厦门港外(wài)航道(hángdào)要冲，建造灯塔十分理想(lǐxiǎng)，符合发挥引导船舶航行或指示危险区(wēixiǎnqū)（常用来标识危险的海岸、险要的沙洲或暗礁）等功能需求。”许毅明介绍。

重要的地理位置，赋予了青屿灯塔浓厚(nónghòu)的军事化色彩。

早在清初时期，民族英雄郑成功便(biàn)在此岛构筑坚固要塞，设立醒目警标，一旦有敌来袭，便能迅速发出警报，确保厦门方面能够提前(tíqián)做好防御(fángyù)准备。鸦片战争期间，清政府在此建造(jiànzào)两座炮垒，用于抗击英军侵犯。民国时期有中国海军水雷营驻屯。

1875年三月初五，海关(hǎiguān)总税务司署发布第42号《航海布告》，对外公告在厦门港外青屿北坡建造灯塔的(de)信息，同年12月13日(rì)，青屿灯塔首次(shǒucì)点火，最初采用油灯，灯光高出水面36米，灯机由法国巴比尔公司承造，装置四等透镜红白弧形定光灯，晴时能见度在15里内(nèi)。

为使灯塔能全天候持续不断地发光，塔身的牢靠性非常重要。青屿(qīngyǔ)灯塔的基座选用花岗岩石，稳固坚实，内部砖砌精巧，狭窄的螺旋石阶引领至塔顶(tǎdǐng)，整体(zhěngtǐ)敦实挺拔。

这座灯塔(dēngtǎ)由海关总营造师英国人韩德善(hándéshàn)设计并监造(jiānzào)，因此青屿灯塔的建造从一开始就引进了当时西方先进的设计理念、技术、设备和管理方法。

“青屿灯塔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航标建筑的典型代表。”许毅明说，样机设计后(hòu)向外国采购，衔接了当时国际先进的科技水平和建筑技术，包含对实用、坚固、美观、耐久等(děng)建筑元素的合理运用(yùnyòng)。

厦门口岸仅存的历史灯塔青屿(qīngyǔ)灯塔（资料图片）

历经一个半世纪(bànshìjì)不灭的青屿灯塔，经历过多次更新换代。

20世纪初，灯塔经过二三十年运行，老式镜机(jìngjī)越来越不能适应需求。轮船航行(hángxíng)速度加快，需要加大灯光烛力、配备引人注目的装置，便于驾驶员观察识别，趋避(qūbì)危险。

1909年，青屿(qīngyǔ)灯塔改装白炽纱罩煤油蒸汽灯，取代(qǔdài)灯芯灯头，烛光增强了几倍。10年后，青屿灯塔再次经历重要改良，采用全新(quánxīn)纱罩技术，光度显著提升。

在管辖权移交交通运输部门后，青屿灯塔(dēngtǎ)开始改为无人值守的(de)灯塔，并不断更新最先进(xiānjìn)的灯器，射程最远可达18海里。厦金航线开通后，地处航线咽喉(yānhóu)位置的青屿灯塔化身为“和平使者”，照亮两岸交流往来的希望之路。

“不同于其他历史灯塔或改建、重建、修旧如旧的再现，青屿(qīngyǔ)灯塔原貌和历史真实性得到(dédào)了完好保存。”许毅明说，因其唯一、不可再生，且运行至今，2013年，青屿灯塔由厦门市(xiàménshì)级文物保护单位上升为福建省(fújiànshěng)文物保护单位，具有宝贵的“活”文物价值。

150多年如一日，无论外界如何变换，青屿灯塔以其(qí)静谧的(de)一束束光，一丝不苟地守护着往来船舶，默默见证着厦门开埠通商以来的历史蝶变(diébiàn)。

去年9月，青屿灯塔发光150年研学活动在厦门举行，来自14个国家(guójiā)及地区的学员和(hé)30余名国内外专家学者，就灯塔文化宣传和历史(lìshǐ)灯塔保护等议题展开学术交流。

灯塔(dēngtǎ)搭桥，共叙(gòngxù)海缘。厦门，在促进灯塔文化交流与传承方面，正逐渐走在前列。

每座灯塔都有自己的故事(gùshì)

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(wénhuà)符号，灯塔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。

2019年，国际航标协会（IALA）设立年度世界遗产(yíchǎn)灯塔评选活动。该组织用一段声明，点出了遗产灯塔超越其(qí)当前功能和时代的(de)文化意义——

“每一座灯塔都是导航的积极辅助，都非常独特(dútè)，具有远远超出其功能和时代的重要历史、文化或建筑价值。因此，它们是助航工具的终极象征，并将继续在(zài)保护生命、财产、商业和环境方面发挥作用(fāhuīzuòyòng)。”

如何让灯塔成为新(xīn)的文化潮流(cháoliú)？世界各地的灯塔纷纷找到新的定位——成为旅游景点、博物馆、电影拍摄地、婚礼举办地等。

五通灯塔(dēngtǎ) （资料图片）

去灯塔旅游是(shì)19世纪(shìjì)上半叶就兴起的一项娱乐活动。20世纪60年代至今，文旅开发，成为灯塔主要的活化形式之一，不少(bùshǎo)守塔人工作的小屋被改造成度假酒店。

与此同时，文化遗产保护工作，让不少灯塔(dēngtǎ)成为文化传播的载体。

成立于1983年的厦门航标处，是交通运输部东海航海保障中心设在厦门的航标管理机构，主要负责福建省中南部含湄洲湾(wān)、泉州湾、厦门湾和东山湾等(děng)水域航标建设、航标维护(wéihù)等工作。

厦门航标处有关负责人介绍，2006年，根据上级部门“丰富灯塔文化，综合(zōnghé)开发(kāifā)、利用现有灯塔资源”要求(yāoqiú)，厦门航标处对管辖海域的所有灯塔进行(jìnxíng)系统评估，从中筛选出灯塔文化底蕴丰富、开发条件比较成熟的镇海角灯塔，并作了专项策划。

镇海角灯塔是我国(wǒguó)自主建造(jiànzào)的第一座大型(dàxíng)灯塔，始建于1989年，填补了当时闽中南沿海没有大型灯塔的空白。为弘扬海事航标文化(wénhuà)，2009年，厦门航标处把灯塔一层原有的5间灯塔工宿舍、庭院和围墙近250平方米进行改造，投入近100万元改建(gǎijiàn)成灯塔航标文化展馆。

镇海角灯塔(dēngtǎ)展馆 （资料图片）

走进展(zhǎn)馆，文物与景观、照片与解说相结合的展陈，将灯塔文化历史渊源，以及福建沿海航标的发展与历史沿革(lìshǐyángé)清晰(qīngxī)呈现，每年都迎来一拨又一拨研学和体验团队。

厦门原本没有以灯塔为主题的(de)公园。2012年，由于翔安隧道(suìdào)的建设，有关部门将(jiāng)从隧道中挖出来的沙石土改造成五通灯塔公园。同样于当年建成的五通灯塔高达70多米，成为海上船只的指向标，也成为厦门东部(dōngbù)的标志建筑之一。

走近五通灯塔，只见基座平台上镌刻着10幅世界著名灯塔的(de)浮雕，包括中国的硇洲灯塔、埃及的亚历山大(yàlìshāndà)灯塔、美国的鸽点灯塔等。灯塔大道(dàdào)两侧设有30面世界著名的灯塔浮雕台。这里仿佛一座露天的“灯塔博物馆(bówùguǎn)”，成为传播灯塔文化的基地之一。

时下，灯塔日渐成为影视剧和文学作品追逐的(de)元素，鼓浪屿上的理船厅公署风貌建筑也成为网红打卡地(dì)。有关部门正在(zhèngzài)整理挖掘厦门海关理船厅公署旧址与青屿灯塔的历史资料，将这两个具有重要历史价值的个例相结合，推进(tuījìn)申遗工作。

伍伶飞认为，灯塔象征了在海洋文明影响下，海上经济交往活动的友好和(hé)开放姿态。灯塔基于社会经济发展的需求而兴起(xīngqǐ)，灯塔的发展与海洋文明中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紧密交织，成为重要文化(wénhuà)符号之一。

灯塔的故事，正等待热爱(rèài)灯塔的人们努力挖掘和续写。

（来源：福建日报(fújiànrìbào) 游笑春 傅韬旭 林闻）